聂其德女士访问记录之一

作者:宗亲会 原创作者:佚名 来源:信息来源 2011-04-01 17:11
文章摘要
口述历史清末民初的几个湖南士族聂其德女士访问纪录访问/郭廷以、沈云龙、夏沛然纪录/夏沛然时间/民国五十一年五月至六月地点/台北市临沂街张宅次数/六次一、订婚与结婚简介张其锽先生字子武,广西桂林人,清光绪三十年甲辰进士,以知县即用,分发湖南,先後任湖南零陵、芷江知县、湖南後路巡防统领、湖南南武军军统、湖南军事厅厅长、约法会议议员、广西省长,讨贼联军总司令部秘书长等职,为民国史上极有关系之人物。本所为了解先生之生平事迹,特访问先生继配张夫人於台北,请就其与先生之婚姻结合、生活情形及日常见闻等详加叙述。张夫人姓聂,名其德、字伯莹,湖南衡山人,湘乡曾文正公(国藩)外孙女,父为前清浙江巡抚聂缉椝(仲芳),母为曾太夫人纪芬(文正公季女,晚号崇德老人)。夫人自幼最为父母所锺爱,年廿五始归先生。先是堂上以夫人为长女择配甚严,久无当意者,及闻其锽先生任芷江县令,著有政声,许为大器,乃缔婚焉。夫人既归张氏,相夫课子,主持中馈,民国十六年六月二日,吴佩孚兵败,先生遇难於豫陕交界构林关之灰店。夫人复茹苦含辛,抚育遗孤,至於成立。今三子均学有专长,家成业就,有声於时,二女亦各有所归。夫人现年七十八岁,含饴弄孙,得享绕膝承欢之乐。 本所先後访问夫人凡六次,均经笔录,并编列两附表,以说明曾、聂、张三氏之家族关系,夫人自称除早岁在湖南随先生於芷江住所外,其余大部份时间均常居上海,故对先生在外活动知之不详,惟夫人对先生之性情、为人及日常生活细节甚多叙述,当大有助於对先生之研究与了解。又夫人系出名门,於湖南各大世家,如曾、谭、聂、俞等族之婚姻及亲属关系,娓娓道来,如数家珍,诚为研究社会或家族史极具价值之资料。       夏沛然                                                  壹、外子张其锽(子武)一、订婚与结婚我於光绪十一年乙酉正月初六日出生在上海,常听家里谈起,出生那天,正值上海制造局举行开局仪式。我父仲芳公时任该局会办,很相信星命家所谓黄道吉日的,就选在当日子夜叫什么“贵人登天门”的时辰举行。衙门外面锣鼓喧天爆竹齐鸣时,我在後方诞生,所以他们说我是锣鼓送来的。光绪三十一年乙巳,仲芳公以浙江巡抚开缺,举家回湘,我已经廿一岁,家里常有人来说媒,都因条件不合被父亲回绝了。俞大维的母亲曾广珊是我表姐(见附表),因此我常去俞家玩,俞大维的姑母是子武十嫂,在俞家看见我,就想说媒替子武续弦(子武前妻潘夫人於光绪三十四年戊申八月逝世)。表姐说:“不用想了,她的条件苛得很,人家条件更好的都没说成,何况你们张家人口又多,怎么行!”原先俞大维父亲(俞明颐字寿丞)有一位朋友刚由外国回国,在陆军部服务,既有前途,人品也好。俞便来说媒,仲芳公叫先拿张相片来看。不料看过之後,仲芳公很不高兴,便拒绝了,原来那人正守父孝,还没到百日。但为了照相,就把胡子剃了,父亲认为他不知礼,因此不满。但仲芳公对子武却早有印象,其时子武的前妻尚在,仲芳公的一位朋友中路巡防队统领吴曜全(候补道)来和他谈天,说“抚台要我去检阅全省军队。我发现只有三百人行,而且带兵的芷江县令张其锽,还是个文人。这三百人全是年轻力壮,而且武技、枪法都好。”仲芳公听在心里。又一次,一个挑剃头担的来为仲芳公理发,说起他到过芷江,也曾替知县理过发,张知县真是个好官,常常更深夜半听闻盗警,就亲自起来率兵捉土匪。抓到之後若有伤人命的,立刻上站笼,绝不讲人情。不到一年,芷江的土匪都逃到别处去了,有一次张知县夜晚抓土匪太劳累,天明回到衙门,他就昏倒在地上。仲芳公听了自然更加赞许。宣统元年己酉,表姐曾广珊到底鼓著勇气向我母亲曾太夫人提起为子武作媒事。仲芳公听说是子武,大喜叫先拿相片来看,俞大维的姐姐也偷拿了我一张相片,交给她姑母寄给子武。子武回信说:“ 我因母亲高年在堂,所以在外面混些事做,将来是准备要出家的,我不愿害人家的小姐。”但俞大维的姑母把子武的信藏了起来,却告诉俞明颐,子武很愿意,要他写封信给子武正式做媒。子武得信很觉惊奇,就搁下没有回覆。仲芳公尚不知情,一再催促回音。俞大维的姑母就派一脚夫送信到芷江,专等回信。子武得信和师爷商量,就回俞明颐一信说:“我为养亲才出来做事,既无高官又无厚禄,恐怕会委曲了聂家的小姐。”仲芳公看到这信,更是喜欢,说他很有骨气,遂立意要订这门亲事,约定这一年十月初二订婚。消息传出,亲戚朋友,无不反对,纷纷向仲芳公说子武无实官实产,而一人要负担三房的人口。但仲芳公坚持不栘,声称要牺牲一个女儿,为国家培植一个人才。我祖母张太夫人对孙女的亲事很关心,总要打听别人的家境,问到子武时,俞大维的姑母说芷江任内已亏空了七千多两。但祖母听说子武是科甲出身,也就答应了。原来聂家这代没有科甲,祖母对此很看重。到订婚前一天,伯父听说子武身体下好,特地跑来告诉父亲,父亲也觉为难。又把俞大维的姑母找来,她说:“我只有一个儿子,就拿我儿子发誓,他绝对没有病。”母亲听说这样重的誓,想来大概没病,就决定了,但因拖延了十天,订婚的糕饼都不能用了,要重新办过,仲芳公又重新选日子,遂为十月十二日。宣统二年正月十九日,我和子武结婚,子武以考察新政为名,由芷江骑马经旱路走了九天到长沙,就以曾文正公祠作为新房。结婚前一晚,父亲告诫我说:“我嫁你到张家,不是去享福,而是去受苦的。他家三房廿几口,都靠他一人维持,你不要得罪他家人,需要钱时尽管写信给我,你替他减少家里的负担,让他可以替国家多做些事。”仲芳公私下向人说:“我这个女儿一定能替我做到。”婚礼满月後,就回到芷江。三月长沙发生饥民抢米风潮,传说是由绅士孔宪教、王先谦、叶德辉等鼓煽,焚毁巡抚衙门外国教堂数处,谣言甚炽,因芷江消息不通,子武急得三日三夜不吃不睡,也不和我说明,只派了两名亲兵到长沙打听消息,一方面自己开药方吃些药,因为他自己深明医理。到第三日突然对我说:“现在我虚阳浮于上,到下降时就不行了,早知如此,也绝不害你,我死後你回广西还是回娘家。”我说:“回广西,家里人那么多,我不会应付;回娘家,又引起两老伤心,不如跟你一起死吧。”他想了一下说:“你说得也对,我不反对,就写遗嘱吧。”我手抖得不能下笔,直等他把一切写好,我才把遗嘱写就。两人走到书房,忽然看到仲芳公嘱咐他广为传送的“龙虎丸”丹方。是专治疯癫症的。子武一看说:“有救了!”就改了几味药(记得是去掉犀黄,有砒霜等),立刻叫人到药店做了三丸,服下後叫我先到後面休息,我到内室先拜天地祖宗,求保佑子武,然後割下手臂上的一块肉,放到锅里熬汤准备送给他喝。忽然丫环来说老爷叫我。我以为他已知道,不禁全身发抖,到前面一看,见他面无血色,人形全变,声音嘶哑,问我有没有人参。我吓得大哭。子武说:“不要哭,已经好了,只要吃点参汤,就好了。”我忙进内把人参放在先前的汤里,送去给他喝下,果然神气渐好,原来已泻了一大盆黑色黏液。子武说是前几天所吃的甲鱼和广柑,因为心情著急,就郁积在肚子里,才生起这场重病。疾方有转机,尚未全健,八月又奉冯太夫人讳,子武闻讣哀痛,疾又增剧,稍愈即强起回籍奔丧。去官之日绅民送者执香列道旁,至於泣下。我就回长沙。这时祖母张太夫人已经生病,父亲仲芳公日夜侍病,因此感风寒致成温症。祖母於宣统三年辛亥正月十八日逝世。父亲在灵前磕下头去,就不能起来,遂於二月初二一病不起,死时五十七岁。叔父季萱公在母兄相继逝世後,哀痛逾常,三月初二日去世。湖南抚台上奏,蒙御赐“一门孝友”匾额,并宣升国史馆入孝友传,来要湘抚来代表御祭,因武昌革命发生,遂作罢。父亲逝後,我痛不欲生,一次碰墙、一次吞锵水,均为家人救起,未能如愿。由於宣统二年长沙抢米的风潮,湘抚岑春煊被撤,换了杨文鼎为湘抚,杨公夙重子武才,叠电来湘。次年丧事毕,以候选郎中委南路巡防队统领,驻永州,命率兵往道州剿匪,先是李公经羲赴云南总督任。道出沅州,子武以芷江县令随知府上谒。李公一见,遂曰:“吾入湘境即闻兄名。到愈西名愈大,何以致此?”约夜再见,纵谈至宵分。明年电调赴滇统兵,以业千檄不果,及是复密保子武堪任封疆选,奉旨交内阁存记。子武剿匪事毕,抚台已换余诚格。时为宣统三年辛亥六月,子武赶回永州,拟晋省为杨抚送行,不料武昌於八月爆发革命。余抚台命子武领兵北上勤王,子武派两营先行,子武随後即来。但是此两营兵已到省,子武总不见来。长沙已於九月初一日光复,余抚台已避不知何处,谘议局长谭延闿被举为都督,函邀子武晋省,命改所部为南武军,并增募新兵,任子武为军统。我因不得子武消息。忧急神经错乱,祗知儍笑。七弟遂搭船到株洲,正遇何旗牌由衡阳来送信与谭都督,并请七弟将一切情形告我,我才放心。其时我父亲葬地虽已觅定县塘坪,但因等候御祭,并起造庐墓,灵柩仍停放家中。九月初一日长沙革命事起,初八日全家送柩於县塘坪。不数日,子武到省,亦赶到县塘坪来,言俟南武军成立,即率军队驻监利。子武为军统,其贤为司令,母亲命我同子武上省。母亲不久即率六、七弟妇、幼弟妹及小孙等,同瞿太亲翁全家乘沅江轮船迳往上海。该轮至上海修理。其时汉阳、武昌互攻,炮弹横飞,沅江轮於炮火下,安然驶过。三哥留乡照料葬事,六弟留省照料家事,我同子武上省就住乐心田母亲家中,率一小婢并找了熟识多年的周婆婆来陪伴。幸而不久十弟其瑛从上海回来。他因其生母庄淑人下葬,亦住乐心田。有一夜,小婢说外面轿厅有一两百人,情形紧张。但他们不肯说。当时我就要周婆婆问萧花匠要了花园锁匙来,预备万一有人进来抢劫,我们就从花园後逃避;十弟就取出他带来银洋二百元,我二人分藏身边。坐了一夜,安然无事。 次早方知是四十九标由湖北败回,谭督命赵师长令他们缴械,该标因畏罪叛变,声言拟以炮轰城,并围攻都督府。子武闻悉,令何旗牌於晚饭後,率新募之二百人徒手而往,晓以大义。此标之兵其中有西路防巡队旧部,素知子武赏罚严明、畏威怀德,即遵令缴械。天尚未明,何福堂等已将缴得叛军之枪械二干余支,捆载入城矣。 十二月南武军成立,谭督任子武为军统,七弟其贤任司令,率军队驻监利,十弟同我仍住乐心田。适上海来信言,母亲因闻十弟拟俟其生母葬後,亦将往监利,忧心致疾。命十弟速回沪,我与十弟当日即率子心浯乘轮往汉口,换船往上海。不意在船上遇见于武与七弟。他们是到上海买枪械,他们事毕回监利,我就住母亲家。 民国二年子武因公事来沪,我赁屋另住,子武不久回湘。他因清室已逊位,南北统一可免战争,遂坚辞南武军军统职,谭督乃任子武为军事厅厅长,管辖全省军队,委其贤代统南武军,六、七弟妇率子女等满妹夫妇均回湘。满妹是瞿鸿禨之第四媳,瞿曾任清军机大臣,子武嘱我同行。满妹夫妇邀我住他家,瞿家房子甚大,赵恒惕住前进,我住後进。後来湖南大议裁兵。子武亦虑兵多为患,徒糜军饷,拟先裁所部,谭督极嘉许之。聂家曾於甲辰年领照垦湖田,大修堤垸,而後能耕种。本意在养活多数农民,生产巨量谷米,投资甚巨。十年之中并无粒米之收,子武遂以工代赈。雇兵修垸,所以遣散五万兵,并无游民滋事。 先是授陆军少将,是年晋授陆军中将,总统袁公召入都,一见倾心。子武知其有帚制之谋,飘然辞去,回湘即携眷东下。是年冬因筹款修垸回湘。不料某师长因四十九标缴械事,恼羞成怒积怨在心,迳向汤督军告密,诬指子武希图二次革命。幸友人来通消息,子武即避居城外礼和洋行。汤督派人来,只抓去子武仆人李保钦,子武由礼和洋行电告国务总理熊希龄夫人,转报袁总统。袁来电责骂汤芗铭,汤曾来三次赔罪,均未遇,因子武即由礼和洋行登轮回沪。民国三年春三月,子武被推入都任约法会议议员,多所建白。袁氏知其雄才,将授以广东巡阅使,赴粤办裁兵事,会约法会议提出封爵案,子武坚持反对,拂衣迳去,其夕遂行。不一年而帝制议兴,云南兵起,转战弥旬,援稀食阻,形颇不利。子武说武鸣陆公响应,诸道进兵,国危复定,迨李公经羲出任国务总理,引子武为秘书长。适张勋复辟,子武遂回沪。 二、关於聂中丞公 先高祖肇奎,乾隆壬子乡试亚魁,高祖妣康太夫人共生七子:镐敏、鏸敏、锐敏、镇敏、钰敏、镜敏、金及敏,三曾祖铣敏以翰林院散馆,选某县知县正值万寿,三曾祖作万字廻文赋一篇,寿诗百韵恭祝万寿,御览之後,立即下诏命三曾祖仍回翰林院,并御笔亲书“重上蓬莱”四大字,命衡山县令在衡山聂氏家祠门前,建立牌坊,至今尚在衡山紫金台,镇敏行四,即先曾祖,先祖父行三,讳尔康号亦峯。咸丰癸丑翰林,历任广东石城新会知县、高州知府,奏奖道员,尽心民事,造福地方,办械斗巨案,保全多命,人民立生祠祀之。亦峯公未点翰林时断弦,媒人送来祖母张太夫人庚帖(时辰八字),祖父觉得下好,就请二伯祖父退去,但是二伯祖父会算命,以张太夫人的八字实在太好,就用红纸照式抄一张夹在书内。隔了很久,亦峯公无意中见此庚帖,以为并未退回去,照例如不合意,三日後必须退还,很过意不去,就下聘了。结婚後张太夫人梦见报子报告,报条上书聂泰四十名,就劝祖父改名聂泰,次年果中了第四十名进上,并钦点翰林,时为咸丰三年癸丑。嗣後散馆,拣选广东知县,历宰石城、新会、南海诸剧邑。累官至高州府,奏奖道员。公每至一地必捐廉俸与地方公益,如办牛痘局,设育婴堂,疏浚城河,修桥筑路,积谷备荒,奖励节孝,严禁土娼,捐购义地埋葬无主棺骸访孥讼棍。凡地方应办之事,无不尽力为之,官粤数十年,有罔州、濂江、梅关、高凉公牍等稿传世。盖各邑士绅、门人所代为集资刊印,并建立生祠。 祖母张夫人极其能干,天足,有男子气概,持家俭约,亦峯公未显达时,每日只买一文钱葱、二文钱酱拌面吃。 同治十一年壬申二月,我父仲芳公准备到南京迎娶母亲。当其由粤抵沪时,听到外祖父(曾文正公)逝世的消息,先至江宁吊奠,复回广东,抵家三日,亦峰公也病逝,於是举家迁回湖南。因恐家乡(衡山)的穷亲戚有所需索,就到长沙大舅舅(曾惠敏公纪泽)家。舅家原有房子两栋,将另一栋赁与吾家,後来此屋由祖母备款买下,母亲的婚期因丧服守制便耽误下来,直到光绪元年乙亥九月廿四日才在长沙举行婚礼。我对大舅父没有什么印象,一则我出生太迟,同时我家规矩,大人说话时小孩不能在旁边,再则大舅舅出使英法回国後,即於光绪十二年丙戌十月过沪赴京,以兵部侍郎帮办海军事务。光绪十六年庚寅殁於京邸,甚少晤面机会,故无甚特殊事迹可供追忆。 我在家最受宠爱,因自大哥以下连生四个男的,我是老五,是第一个女孩,所以特别宝贝。我们小孩吃饭时坐著吃完,就站在两边听父亲训话,後来我包脚了就特许我坐下。我胆子也最小,每晨向父亲请安,见父亲笑才安心,父亲没笑心里就怕父亲生气。 大哥(其宾)小时跌了一跤,得“穿骨流注(疽)”是一种中医的病名,患者肌骨腐烂、疮口流浓,终年不愈,很早就死了,还有一位姐姐一岁时死去,没有排在族谱里,所以二哥(其昌)实在是老三。二哥人很聪明,就是有些玩世,他字写得特别好,写诗对联等,挥笔立就。 我母曾太夫人有三千两银子的陪奁,内一千两是满外公(按为曾国葆)贞干遗赠的,其余二千两则是外祖父曾文正公及外祖母欧阳太夫人薨後,诸女所分得的,此三千两存於长沙乾益银号,每月可放三十两利益。仲芳公在长沙时对外应酬费用,就赖此维持。祖母张太夫人有壹万两银子,由仲芳公经手放在长沙曾姓亲戚所开的银庄内,突然被倒掉,祖母要控告曾家,仲芳公很觉为难,不愿以银钱涉讼公廷。又伯母亲生气,就常常避不敢见面,於是我母亲将存在乾益银号的三千两银子拿出来,又请出傅青余、郭筠仙(嵩焘)及姑父陈展堂(鸣志)作调人,算是他们各出了一千两赔给了祖母,按陈鸣志为湖南新宁人,聂缉榘之长姊嫁陈为继室,後来陈曾署名湾道,那时陈姑父在湘办填捐,至是奉委江宁筹防局,陈姑父就到南京。 仲芳公见祖父亦峰公为官时受气,本不想再出外做事,至此因家用困乏,不得已到南京找事,暂住大姑父家中,尚未得差委,适大姑父接眷,父亲就要母亲同行,母亲不肯,因不愿寄居别人家中,父亲不高兴,写信说制台小姐请不动,你不来我就回来。母亲不得已向祖母报告,祖母又生气,不放母亲走,因家中田庄账目都是母亲管理,幸大姑母说情,才允母亲去,并赐六百两银子为旅费。尔时轮船尚未通行,即雇回空之盐船一艘,随陈氏之船以行。船资仅五十缗,而过九江则须纳关税银三十金,此外,尚有姐婿翁炳南同行,翁携一仆,父亲乳媪窦妪及男女仆等,船资虽廉伙食须自备。其时李勤恪公瀚章为鄂督,过武昌时,以世谊谒李太夫人於节署,李太夫人在甯时常与外祖母欧阳太夫人相过从,相距十年,中更多故,一见即殷殷款接,次月即扎委督销局差,月薪五十两,由制军如夫人亲送至舟次,制军又派一炮船护送至甯。 其时左宗棠任两江总督,到南京後次年,即光绪八年,左宗棠委父亲为制造局会办,当时总办是李兴锐(字勉林)曾禀左宗棠不令父亲驻沪,愿送乾薪,左宗棠不准,并催父亲速到差。後李为人禀讦,罗列多款,左宗棠饬父亲查复、父亲复委员密查,覆按所控,多有实据,父亲仍为弥缝洗刷,继而李以丁忧去,居沪病足,父亲仍时往视之,未尝以前事介怀。 继任者为潘君镜如,左宗棠以督师赴闽,九外祖曾忠襄公来而潘去,以锺君云谷继之。锺办事不洽舆情,遂以父亲升任总办,初父亲任会办薪仅五十两,潘君去後加至一百五十两,光绪十年升任总办始加至二百两,但家中置备一切日用之物皆购自外间,从无取用公中之事。亲友来觅事者颇不乏人,祗能少送川资,悉出自私囊,公款虽盈余,而私人实亏万余金,任沪道後始能弥补,先是局库亏款甚多,父亲在局八年,不独亏空悉已偿补,且盈余十余万,时邵君友濂,任上海道,力向曾忠襄公称父亲之功,故忠襄公後有密保也,其时制造局至西门斜桥街无马路,其自制造局通小东门之马路,乃父亲倡议令管带炮队营杨君金龙所修。 光绪十五年己丑,九外祖两江总督曾忠襄公国荃奏保仲芳公以道员留苏补用,并交军械处存记,次年即简授苏松太道,驻上海。仲芳公性长厚不注重银钱,少收了廿多万两,没有发觉,光绪十九年癸巳,调升浙江按察使办理移交,才发现亏了八十多万两,都是帐房徐子静所吞没,徐原为前任苏松太道龚照瑗之帐房,仲芳公接任,仍令照旧供职,至是仲芳公赔不出钱来,急得吐血,後由内帐房汤癸生经手,向徐陆续追出一条“飞鲸”轮船及开平煤矿、汇丰银行、纺织新局等股票,押借款项以偿公款。我祖母以前到上海时,见金价便宜,叫母亲做了十几对金镯,以备将来儿女婚嫁之用,这时也赔了进去,至苏藩任内方还清押款。 其中纺织新局的纱厂股票,共五万四千两,因已数年不分股息本来不值一钱,汤癸生想邀仲芳公合办,仲芳公以居官不便营商谢却之,汤乃自行租办,邀我三哥其杰为经理,易名复泰一年後,即盈余十万两,未久汤逝,汤的亲族汤寿潜(蛰仙)来访三哥,以汤遗孤寡无法经营,坚请聂家合办,恳求至於下跪,仲芳公终於答应,遂定以汤任四成聂任六成,而以三哥任经理。不几年汤氏遗孤要回家乡,同时纱厂租赁期满,遂将纱厂拍卖,就由仲芳公出价三十二万五千两买下,其时家中实无此巨资,乃设法借款购,希望日後发展。改名恒丰,这就是以後很著名的恒丰纱厂。纱厂赚了钱,就在浣江买圩田,其後一年可收三万多担谷。 仲芳公卸苏松太道以後,即於光绪二十一年乙未正赴履任,次年丙申九月迁江苏布政使,光绪二十五年己亥秋,护理江苏巡抚,次年补授实缺,光绪二十七年辛丑冬,调补安徽巡抚,光绪二十九癸卯夏调补浙江巡抚。 光绪三十一年乙巳秋,因浙省铜元局余款觊觎者众,被人买摺参奏,父亲就告终养,开缺回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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