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洁如璧”聂四姑

作者:admin 原创作者:明秋 2012-10-27 19:17
“其洁如璧”聂四姑(纪实文学) 在黄浦江畔靠近霍山路,惠民路过去有一个聂家花园,占地十几亩,是晚清时期清光绪间历任苏、浙、皖巡抚聂 ..
 
“其洁如璧”聂四姑(纪实文学)


 

在黄浦江畔靠近霍山路,惠民路过去有一个聂家花园,占地十几亩,是晚清时期清光绪间历任苏、浙、皖巡抚聂缉槼的家园。他的女儿聂其璧就是在这里度过她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时代的。聂其璧,字洁如。家中的女儿排行第四,因此,亲戚们都叫她聂四姑。虽然,她出身封建官僚家庭,但是她父亲去世以后,他们就举家迁往上海。聂家的子女在母亲曾纪芬老人(曾国藩的女儿)的培养下,都就读于“洋学堂”。聂四姑本人也是在教会办的学校渡过了少年时代。她生性活泼,聪明伶俐,又喜欢文艺活动。中学毕业后,她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成为了一位美丽的“大家闺秀”。特殊的家庭环境,使她结交也不少洋朋友,包括好莱坞明星。她是哪里热闹去哪里。聂四姑和母亲经常上教堂做礼拜,于是认识了宋家老太太倪桂珍。1923年聂四姑出阁,嫁给当时的美国康奈尔大学留学回来,在上海交通大学做教务长的周仁教授。当时是宋美龄小姐当的傧相。
        聂四姑和周仁教授的第一个家是在现在的马当路附近的一所石库门房子,当时除了他们夫妇,还有周仁教授的母亲陈老夫人。以及聂家的陪房保姆老邹邹,和管家兼大厨沈乃辅(他原先是一个轿夫,看见周家客人频繁,便留下学习厨艺)。周家虽然是书香门第,但是父亲很早去,周仁教授等兄弟读书还是靠母舅家接济。周仁教授成家以后,家里还是十分清贫。特别是终身未嫁的大姐和疾病缠身的四哥,他们的生活一直是由周仁教授家的帮助。聂四姑作为家庭主妇,从来没有为夫家的情况而皱过眉头。她大方,豪爽,得到周家亲戚的无限尊敬。特别是她几十年如一日的孝敬婆婆,每到逢年过节,她会大包小包的准备给周家每一个兄弟姊妹家的礼品。她总是把婆家,娘家的人邀请到饭店或者家里团聚。
      当聂四姑生完两个孩子以后,突然萌发了周游列国的念头。她便只身去了美国,得到当时驻美大使顾维钧的接待。她特别去了好莱坞,去看望那些她迷恋的电影明星,并和后来成为美国总统的里根,还有著名影星泰勒,邓波儿,卓别林留下了很多珍贵的合影。除了美国,她还去了法国。直到听说要发生世界大战,她才回国。她的出访,不单使她的衣着打扮大放异彩,同时也开阔了她的视野。回国以后,她相夫教子,给周家带来了勃勃生机。聂四姑的母亲曾纪芬老人说“慈母育儿之功,大于丈夫济世”。她不忘母训,让自己的三个子女都陆续考进了高等院校,她开放式的教育使她的子女勤奋读书,积极求进。除了她早逝的女儿周霞华。她的大儿子周麒是清华大学毕业,便做了钱伟长的助教,后来是新中国交通大学的教授,《机电字典》执行主编,著名桥牌大师,桥牌国际裁判。小儿子周夔毕业于北京大学,后来成为我国著名珠算专家。她的子女都是德智体一专多能,性格也多像母亲,倔强,执着而潇洒。聂四姑除了培养儿女以外,她与周仁教授还培养了他们家保姆老邹邹的干儿子严子勳,后来做到公司的经理。管家沈乃辅的儿子,后来成为湖南矿冶学院的高级研究人员。
       曾纪芬(崇德)老人还有一句话:“国之兴之,匹妇尤有责焉”。抗日战争爆发以后,周仁教授的工程研究所迁往昆明。大量的仪器设备和书籍资料装成若干个大箱子,先乘船到越南河内,然后再转乘火车到昆明。战争时期,火车站是最混乱的地方,没有车皮是无法运走研究所那么多东西。越南的火车站系统又是用法语,主要管事的都是法国人,不会法语就无法办事。聂四姑知道后挺身而出,她英语,法语都内行,帮助丈夫一起想办法。东一个电话,西一个电话,一会儿找站长,一会儿找朋友,在火车站指挥若定,好像一个女将军,威风凛凛。火车站调拨来了几节车厢,帮助他们把东西运走了。周仁教授研究所的同事,一时愁云散尽,大家对这位花枝招展的夫人刮目相看。在昆明为了研究所更好的生存,周仁教授还兼任了昆明钢铁厂的总经理。聂四姑每天开着轿车送丈夫上班,几十年后她还自豪地说她的车子是当年昆明最顶级的,连省主席龙云的儿子龙三公子都为之赞叹不已。在昆明的岁月里,聂四姑是当地著名的外交夫人。她辅助丈夫,渡过了腥风惨雨的日子。即使在最艰苦的时候,周仁教授也在科学研究上做出了很多成就,生产出自流井提盐卤用的钢丝绳及其他合金钢,有的产品合成为军用钢材,为抗日战争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抗战胜利以后,周仁教授的研究所搬回上海。周仁教授一家也搬到研究所前面的一幢小洋房居住,聂四姑更为关心研究所的大家。无论刮风下雨,周家经常是灯火通明高朋满座,研究人员一边谈工作,一边享受周家厨师沈乃辅做的美味佳肴。周仁教授的豪饮和聂四姑的各种茶道,无不使人羡慕和尊敬。在周家的客厅里也不乏研究所的工人和家属,因为他们都把周家的长者当做自己的亲人。研究所谁家有人病了,聂四姑总是亲自前往探望,如果谁家有困难,聂四姑一定会慷慨解囊送钱送药。所以直到她去世,研究所去了很多职工和家属,他们都含泪赶去送周老太太最后一程。
          解放以后,在共产党的重视下,周仁教授担任了上海冶金所和硅酸盐所所长,中科院华东分院副院长。还创办了上海科技大学。并且担任中国金属学会理事长和上海金属学会,硅酸盐学会理事长,中科院学部委员,并被推举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二,三届代表。并且在钢铁冶炼(如球墨铸铁)和全国钢铁厂的布局和古陶瓷(用科学方法测试年代和仿制古瓷)研究上取得了重大的成绩。1956年周仁教授的家从长宁路搬到了徐汇区的桃江路,一个诺大的花园洋房被女主人布置的雍容华贵。谁都不会想到在这幢漂亮的楼房里,有多少是从研究所借来的物品。就是主客厅的沙发也是旧东西,漂亮的沙发套掩盖了它们的陈旧。陶瓷和湘绣的典雅,书柜和座椅的和谐放置,体现了主人深邃的情趣。聂四姑虽然是家庭妇女,她也跟随着夫君走向社会主义。她曾经被推选为上海市妇女代表,每个星期,她总要去上海政协参加高知家属的例会学习。有时候她也会邀请家属们到家里茶聚。新的家是周仁教授的住所,同时也是他工作的地方。很多科研成果的讨论和科技工作的决策都是在这里产生,外地的同行也是在这里拜会周仁教授,这位慈祥的现代科学先驱。特别成功的是他们夫妇的民间外交,如在家中宴请苏联专家等接待工作,更是被赞不绝口。
       十年浩劫,周仁教授夫妇首当其中,被抄家七天七夜。周仁教授身患重病,脚摔坏了没有很好的医治,一个眼睛失明。家里一共六十元生活费。这时候又是聂四姑挺身而出,维护着周仁教授的尊严。她被研究所的红卫兵关到那真正的“牛棚”,用竹子和草搭成的棚里面冷风习习,棉被放在稻草上就算是每天的起居。从寒冷的冬季开始,整整四个月,聂四姑没有说周仁教授一句不是,反之她写下了大量资料是歌颂周仁教授在事业上的功绩。后来造反派只得悻悻把聂四姑送到家中软禁。文革期间,家里的保姆都走了,留下无家可归的姨阿也不能为周家做家务。于是服侍周仁教授的工作就落在聂四姑身上。周仁教授除了自己能够在床上吃饭以外,大小便全要靠别人帮助。小便的管子是聂四姑自己冲洗,隔天的大便打水也需要聂四姑亲力亲为。厕所间地上脏了,聂四姑跪在地上擦洗。周仁教授的床单也是经常需要调换,一切都由聂四姑这个曾经的千金小姐一个人承担了。另一方面,聂四姑还要帮助周仁教授联络和秘书工作上一切事务。经磨历劫的聂四姑都是坦然面对。
         1973年周仁教授虽然得到了“解放”,美国的同学赵元任和美国的朋友缪云台的来访,给大家带来片刻的喜悦。聂四姑有了发还周仁教授的工资,她便每天去淮海路或者南京路的饭店,给周仁教授买回可口的饭菜或者点心。但是,就在这年的12月3日,周仁教授突然在上海第六人民医院因病去世。晴天霹雳使周家发生了巨大变化,精神上聂四姑失去了依靠,生活也处于窘迫之中。但是,聂四姑还是依然决然的用一切力量支持小儿子周夔的珠算研究事业,亲自前往北京寻找周仁教授的故旧,希望他们重视珠算,弘扬国粹。她还不余遗力地培养女儿周霞华的遗孤姊妹三人,让这三个孩子劫后余生各有建树,其中外孙女周建秋还和其他的表兄弟一起被送去美国深造。
         粉碎“四人帮”以后,周仁教授一家人都得到了平反。聂四姑也被政府重视,每个月有很高的生活费,并且在她任何需要的时候都可以有公车使用。不过,聂四姑对政府给她的待遇是公私分明的。平时去市政协学习,她总乘公共汽车。只有去赴市领导的宴会等重大活动,或者去各国领事馆活动,她才让公车接送。她的亲亲戚戚有被“文革”迫害的,如周家亲戚盛爱颐是盛宣怀的后代,一个人住在五原路的汽车间里,儿子在安徽乡下,女儿大学毕业被分配在福建。她孤单一人,生活有不少困难。聂四姑这时候就把盛爱颐和她探亲回来的女儿带上公车,直奔统战部找部长,使盛爱颐的女儿后来终于回到母亲身边。虽然,周仁教授这时候已经去世,但是周家,聂家的亲戚中聂四姑仍然一直是核心人物。她的生日或者节庆之日,周府的客人总是络绎不绝。暇时,耄耋之年聂四姑常常会去看望亲戚和老朋友。特别是穷亲戚和朋友,她义无反顾一次又一次伸出援助之手。邻居的母亲家乡水灾,她也二话没说,就给那位老太太送去了棉毛衣裤和钱款。如果保姆家的有亲戚来上海,她不仅留吃留住,走的时候总有财物让他们带回去。
        在改革开放时期,聂四姑依旧念念不忘民间外交。她曾经被美国,法国,日本总领事邀请,经常参加他们的国庆活动。她也曾邀请过领事们去中国菜馆聚餐。在当时,引起不少人的惊讶和感叹。聂四姑是位典型的“贤妻,慈母”,同时又多才多艺:她不单会画画,刺绣和编织,她还是一位道地美食家。在以前,凡上海著名的餐馆,都有她的足迹。她还常常会吃完饭以后,亲自去厨房向大厨们敬烟请教厨艺。她的言行给子孙们留下了宝贵的记忆和反思。。。。。。
      1987年,为纪念周仁教授一生对国家的重要贡献,上海市人民政府在冶金研究所的花园里,为周仁教授竖立了一尊铜像。上面有全国人大副委员长严济慈院士为周仁教授的题字“现代科学的先驱者”,有时任上海市长的江泽民同志和中科院党组书记严东生院士为铜像揭幕。87岁的聂四姑这时候已经因为脑中风坐在轮椅上,由大儿子周麒推着。她非常的淡定,十分得体的与来宾们打招呼,一点没有受宠若惊的样子。该怎么着就怎么着。1988年正月初七,聂四姑在睡梦中安然长逝。享年八十八岁。她的追悼会非常隆重,有全国人大副委员长严济慈和全国政协副主席茅以升担任治丧委员会委员。有市委统战部副部长茅志琼和上海各界知名人士,中科院上海分院的职工,以及亲戚朋友三百多人参加。她光彩四溢的遗像竟然使许多去龙华火葬场吊唁亲人的人们纷纷向聂四姑的灵堂伫足。如今,她的骨灰跟随周仁教授同放在龙华烈士陵园里,她的魂魄至今还飘扬在墨香的书刊和杂志的封面上,她的形象多次在电视的银屏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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