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进良:记述父亲抗美援朝的回忆录

聂进良的父亲聂兴球是广东省德庆县人，1930年  出生，70年前，作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一员。入朝参与了伟大的抗美援朝，成为了那个时代“最可爱的人”。在父亲对我们子女的日常教诲中，我们断断续续了解朝鲜战争。如今正值抗美援朝70周年，记述并写下此文以兹纪念。
  聂进良的父亲聂兴球1947年10月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在第三野战军二纵六师十八团二机连任战士，1949年2月全军统一整编时，整编到中国人民解放军21军63师189团二营机炮连。他先后参加了山东的莱阳战役、水沟头战斗、陇海路战斗、田家坎战斗，此后南下江苏参加中兴战斗、盐南战役、绥阳守备战、济南战役、淮海战役。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1949年4月20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由第一副政委谭震林统一指挥，7兵团第21军、第22军、第24军和第9兵团共30万人组成中突击集团参与渡江战役。聂兴球所在的第21军63师189团在安徽安庆段渡江， 189团二营机炮连获得了“渡江第三船”的光荣称号。此后还参加了解放杭州、萧山、金华、奉化、攻克温州的战斗。 
 

图为:聂兴球当年在抗美援朝时的照片
1949年5月31日21军军部设在浙江台州市海临，63师188、189团两个团主力，由师参谋长李光军，师政治部主任王绍澖带领，6月从温州出发，解放了霞浦并迫进福建罗源。189团团长胡兴茂、政委朱松岭带领全团，从霞浦乘船出发，先攻下三都岛，8月14日189团在罗源地方党组织、游击队的配合下，解放了罗源城。然后继续南下又参加了解放福建的福州等地方。10月7日在63师师长李光军统帅下和189团团长胡兴茂直接指挥下，攻打了浙江洞头岛的战斗，1950年1月63师配合61师参加了浙江舟山群岛战役。
然后驻守浙江象山、宁海、奉化、下陈、台州等地，又参加了浙东沿海剿匪作战及守备海岛岛屿（守备椒江海防、粉碎国民党军窜犯大陆的梦想）战斗。1952年3月28日，参加头门山、白沙山反击国民党军登陆战斗。1952年为彻底铲除残匪进扰大陆前哨基地，参加浙东霞浦一线、象山港地区战备和战斗，警戒上、下大陈岛，与反攻大陆的国民党军激战象山、三门等岛屿。1952年6月10日，参加黄礁山战斗，反击国民党军1200人的进攻。一直负担浙东、浙南和闽北地区的海防任务。1952年5月又参加穿山半岛地区展开的海陆空联合攻击上、下大陈岛为目标的大练兵。
1952年12月，由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野战军第21军改编为中国人民志愿军21军，部队由浙江温州转移到宁波，又从宁波码头乘军舰到上海，乘坐189团3000多人和武器装备以及63师师部机关人员。
1952年12月21日晚9时，从宁波启航，经外海行驶，数架飞机作掩护，22日拂晓到达上海吴松口码头，部队迅速上岸，展开部队行军战斗队形，部队行军到达上海市嘉定县（区）华亭附近，63师部师部驻嘉定县城（当是属于江苏省、后归上海市）、187团驻罗店镇、188团驻类塘镇、189团驻唐行镇、炮兵团驻闵行镇。189团团部也驻嘉定县城，聂兴球所在的189团2营进驻唐行镇唐行乡各村庄。
部队到达驻地后，开始做入朝前的一切准备工作，1953年1月21军奉命集结入朝作战。对部队进行政治教育，召开动员大会，控诉美帝的罪行，深入细致地介绍朝鲜战场形势特点及战略战术，正义战争与非正义战争的斗争，树立爱国主义与国际主义精神，同朝鲜人民军和朝鲜人民团结战斗，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爱护朝鲜一山一水一草一木……
 
聂兴球抗美援朝期间被朝鲜政府授予的奖章
1953年1月25日，聂兴球接到189团部的通知，限于1月30日前到吉林省通化市21军军教导团报到，聂兴球当时是21军63师189团2营机炮连3排副排长，全团抽调排以上干部6人到21军军教导团学习。出国前培训干部，干部主要学习方面是要知道朝鲜的风土人情、民族政策、纪律条例、朝鲜战争形势状况、研究地形、如何和朝鲜人民军的配合、学习各种战术战法、战斗中的困难和吸取的教训、思想动员和教育工作、出国时的注意事项。
为了朝鲜战争的需要，对于部队队伍组织建设方面，坚持在战斗实践中，选拨干部。要有三套班子，即：现有干部一套，军教导团培养保存一套，预备提拔一套。尽管战争环境艰苦复杂，但各级干部仍能正常成长，使部队源源不断地得到干部补充，因而保证了长期连续作战的需要，在朝鲜战场上干部变动大，排连级干部牺牲多，需要大批干部。
聂兴球到达吉林通化21军教导团的第二天，教导团四个中队，500多名学员，60多名教员和领导参加了开学典礼大会。接着学习政治、军事、时事政策、毛泽东军事思想的战略和战术。然后研究朝鲜战争发生的时间地点，特点对象。我们是正义战争与非正义战争的斗争。我军武器装备劣势，同武器装备优良，强大的美帝国主义联军作战。抗美援朝的战争比我军在国内历次战争要激烈得多、残酷得多、困难很多，以阵地为主要形式的进攻战与防御战，对于装备落后的我军，为争取战争的胜利，所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我军劣势装备能战胜优势装备的美军，其战略因素是我军以反侵略的正义之师，是我军的政治优势，我军的英勇顽强，不怕流血牺牲的大无畏精神，发扬我军优良的光荣传统，以及爱国主义的民族精神！遇到对手，敢于亮剑，勇者胜！  
  朝鲜战争的特殊性，新情况、新特点、新要求、树立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精神，朝鲜战争培养保存干部更加重要，随时把军事教导团的干部分配到各部队去指挥作战。为此，我们要学习和掌握连级、营级、团级、师级的指挥作战能力，以及如何打坑道战、坦克战和防空、防炮、防寒等方面的知识，以及采取各种方法和措施。团结朝鲜人民军和朝鲜人民共同战斗，爱护朝鲜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有关战场纪律、俘虏政策等如何贯彻执行。21军教导团500多学员们都热火朝天地在认真学习，掌握连、营、团、师的指挥能力，学习孙子兵法，学习第二次世界大战国外战场上的战略战术和经典的战斗案例。总结抗美援朝一至五次战役中取得的胜利经验和失败的教训。掌握对美、对韩的作战特点等等。
1953年2月8日早上，教导团1中队2中队在大操场出操时，谁也没想到21军吴咏湘军长突然其来，值日大队长立即发出立正口令，向吴军长敬完礼后，军长说到：要求干部要以身作则，处处带头，身教重于言教 ，对学员干部们严格要求，做一名合格的干部。2月18日吴咏湘军长在几位首长的陪同下，他第二次来到教导团操场上，全体学员、教职干部列好了整齐的队行，吴军长说：要求教导团干部学员回到自己的连队岗位上后，要对战士反复进行动员，讲明参加抗美援朝的重要意义，要控诉美帝的罪行。他还根据兄弟部队在朝鲜作战的经验，深入细致地介绍了朝鲜战场的形势、特点及战略、战术以及有关21军准备入朝的一些事项，要作好随时出国作战的准备等等。
 
聂兴球当年在部队与战友的合影照片
当时，看上去吴咏湘军长还不到40岁的样子，身高1米7左右，朴实健壮，古铜色的脸，满面红光；浓眉下的那双温和的眼睛闪烁着慈祥的光芒，目光显得格外炯炯有神。他穿着一身崭新的抗美援朝黄色戎装；军帽下那两条浓黑的眉毛含着威严果断，刚毅的额头上蕴蓄着革命的智慧，一条条深深的纹路显示出战斗岁月的艰辛。他超着一口浓浓的湖南乡音，但讲话清脆而严肃，带有一种军人常有的无所畏惧的表情。在胸前的“中国人民志愿军”胸牌衬托下，风华正茂，精神焕发。看到吴军长和蔼可亲，威武英俊而又严肃的样子，感到他保持着军人特有的一种风度，内心不由地感到非常敬仰这位身经百战的老首长。
 由于朝鲜战场有新的情况变化，1953年2月25日，21军教导团立即举行毕业典礼，干部学员们在典礼上，还举行了入朝作战宣誓，学员们要立即各自回到自己所在的部队，聂兴球也立即回到上海189团驻地归队。
中国人民志愿军最后一批到朝鲜的五个军（1军、16军、21军、23军、54军）轮战，中国人民志愿军21军在军长吴咏湘、政治委员谢福林、副军长周长胜、谢振华、副政治委员吴融峰、司令部参谋长胡炜、政治部主任严政、政治部副主任姜林东的指挥下，1953年3月1日由江苏（上海郊区）登火车出发，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作为第二批参战部队到朝鲜轮换作战，21军替换20军（20军出发前也驻防过上海嘉定一带、回国后驻防浙江嘉兴），经四昼夜的长途车运，至3月11日前抵达吉林省通化市、八道江（浑江市）和辽宁省宽甸地区集结，举行隆重的誓师出征大会。1953年3月14日从吉林省集安、临江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踏上英雄的朝鲜国土，执行光荣的抗美援朝，保家卫国任务。根据志愿军总部的指示命令，按照预定计划，按时到达指定的前线战场所在地，21军隶属第20兵团， 21军下辖第61师、第62师、第63师三个师，第61师（辖第181、182、183团）师长黄光明，副政治委员刘建功，副参谋长冯福林；第62师（辖第184、185、186团）师长孙云汉，副师长陈福胜，副政治委员施义之；第63师（辖第187、188、189团）师长李光军，政治委员辛震，副政治委员肖潮，参谋长王爱希。当时的态势是：21军的左边是志愿军67军，右边是志愿军60军；正面敌人是美国第10军，美10军的左边是南朝鲜2军团，右边是南朝鲜军1军团。
 3月21日，中国人民志愿军21军冒着零下二十度的严寒，爬山涉水、餐风露宿，冲过无数道敌机、敌炮的封锁线， 部队进入前线，过美军封锁线时，部队在5分钟内要全部冲过去，不然的话，美军的远程炮火会准确无误地落在封锁线上，经过八昼夜雪地负重行军，到达朝鲜西海岸。21军接替20军的防务，部队一进入阵地，紧张勘察地形，构筑工事，制定作战方案，和开展练兵运动，使部队很快完成了作战、思想、作风和生活习惯的转变，全军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受到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的表扬。
聂兴球所在的21军63师189团2营机炮连任副排长，刚入朝时作为战役预备队集结在朝鲜谷山地区。担任抢修昌城至妙香山段战场公路，又突击完成长甸河口至昌城段抢修任务，防守美军冒险登陆进犯。 聂兴球随21军参加抗美援朝战争和武装到牙齿的美国联军奋勇搏击，先后参加了马皮岭、202高地、核仁桃岭战斗、 1953年5月13日参加夏季进攻战役，5月底，战役第一阶段结束，又参加东线夏季反击作战，（谷山地区）接替兄弟部队防务。6月25日，奉命开进东线战场。7月5日按时到达集结地区，7日进至马川里地区。（随部队冒雨行进，边打边接，进入阵地“鱼隐山至文登公路一线”）。在三八线最前沿阵地担任机炮连排长。朝鲜停战后，随部队转至朝鲜东海岸元山担负海防任务。
聂兴球60炮打得准，步枪、冲锋枪、轻机枪、马克沁重机枪也可交替射击。金城反击战（夏季反击战役）从5月13日至7月27日晚上10点钟，历时两个半月，共进行了三次反击作战，立下了赫赫战功。 于1953年7月27日10时，双方司令官签署了朝鲜停战协定，当日22时生效后，聂兴球他们向后撤退三八线前线前沿阵地20多公里驻防。1953年7月28日上午9时30分，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在朝鲜停战协定及其临时补充协议上正式签字。  
朝鲜停战后，1954年部队军师团营连开始修建营房，在朝鲜首都平壤郊区参加帮助朝鲜人民恢复家园，为朝鲜人民群众修建托儿所、学校、电影院、建设房屋、修建公路、兴修农田水利建设。1954年9月 聂兴球提任63师189团2营机炮连排长，1955年10月随部队移防西海岸肃川地区，接替北起清川江口长上岛，南至北巢鸭段的海岸防御任务，1956年2月 聂兴球提任189团2营机炮连副指导员，6月并回国结婚，随后母亲也办了出国到朝鲜父亲部队驻地探亲。停战后参加朝鲜的社会主义建设，获得抗美援朝奖章一枚、朝鲜人民民主共和国军功荣誉奖章两枚，友谊荣誉奖章一枚，一级荣誉勋章一枚，“和平万岁”--抗美援朝胜利奖章一枚。在朝鲜三千里江山的国土上，成为中国人民心目中“最可爱的人”。
 
1958年2月，周总理到朝鲜同金正日协商，根据朝鲜战争停战后比较和平稳定，美军不愿意撤军，中国准备单方面撤军，如美军再敢越过三八线入侵，那么志愿军再回来。中国人民志愿军最后一批到朝鲜的五个军（1军、16军、21军、23军、54军），从3月份开始到10月底将全部撤军调回祖国，21军安排到7月底全部撤回，部队除自带轻武器外，将营房、大量军用和生活物资、重型武器和弹药全部移交给了朝鲜人民军，聂兴球随21军63师7月底全部撤回回国，归国后属北京军区，21军驻防山西太原一带，63师部与187团驻地山西榆次，188团先驻平遥后移防太原，189团驻地祁县，炮兵团驻地太谷一带。
同年8月，聂兴球被师选派到甘肃武威步校学习深造，还参加了甘南剿匪的战斗。1959年12月毕业后，1960年1月被分配调到66军196师586团一营“红三连”任指导员。196师是毛泽东1955年批准签发的，中国最早对外开放的部队，也是接待外宾最多的部队。为此，享有“中国人民解放军开放第一师”的美称。196师在我军还享有许多第一的殊荣：第一个苏式武器改装师、第一个正规化训练师、第一个战备值班师。 
聂兴球在解放战争的烽火硝烟中，十七岁投身革命，十九岁就加入中国共产党，从军从政40年，以赤子之心，为了民族的独立和解放，为国家民族，对党和人民忠心耿耿、尽职尽责，无论是在战火纷飞的战争年代，还是在建设社会主义的和平时期，他都处处显示出了中华民族优秀儿女的英雄本色，并永葆一名共产党员的先进性和精神风范，其不平凡的经历和功绩，将永远记载于中国现代革命的史册，他所做出的贡献将被人们永远传颂。
2020年10月25日纪念抗美援朝战争70周年谨以此文献给为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的战友们！谨以此文献给为朝鲜战争最后胜利而付出鲜血与青春的中国军人。70年前，中国人民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今天，伟大抗美援朝精神激励着我们“雄赳赳，气昂昂”，踏上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新征程。
 
作者聂进良，1962年出生。父亲聂兴球，曾参加了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解放浙江福建和抗美援朝，1964年底转业到贵州工作。1979年11月，聂进良踏着父亲的足迹，从贵州参军，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基建工程兵部队。先后担任基建工程兵第31支队（师）司令部警通连公务员、通信科译电员。1983年他随深圳两万基建工程兵集体转业到地方国企工作，先后担任公司副总经理、党支部书记；担任《深圳特区的拓荒者》一书执行主编并出版了31支队大量史料。参与策划了纪录片《基建工程兵在深圳》的摄制工作，现兼任深圳市拓荒史研究会（深圳两万基建工程兵协会）副秘书长。
供稿:何   林 编辑:余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