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念湘中古镇桥头河

     我八十五岁了，已经游览过长沙的岳麓山、橘子洲，登上过北国的八达岭长城，攀登过云南神秘的玉龙雪山，登临过香港观海的太平山顶，在英国参观过王宫、远眺过二战时期诺曼底登陆旧战场-----但是，心海里总是忆念着湘中秀丽而且蕴含着许多故事的桥头河古镇 。这古镇是我这耄耋老朽的第二故乡，因为我少儿时期在这里生活了近十年时光-----
    兎年春暖花开之四月一日，为了满足我再游第二故乡的心愿，十分孝顺的焱儿在长沙驾驶蔚来车载上我，工作在长沙的小姜当向导并陪护我随车前往，个多小时就直达桥头河古镇了!车窗里往外一望，啊，秀丽的风光饱我眼福，碧绿的菜园让我口馋，柔情的湄水引我回味，旧时的建造令我忆念----
    我曾在湖南省博物馆里见到过青铜夔纹提梁卣，说是出土于湘中的桥头河镇株木水桐村，可见在三千多年前就有先民在此地繁衍生息；宋朝熙宁年间置安化县，丰乐里就是指桥头河这一带；清朝年间建市，因建造了利涉桥而故称为“桥市"，商业开始发达，渐渐成为了湘中地域的物流中心；民国年间已成为商业古镇，特别是抗日战争时期人口聚集更多，长沙许多大、中学校迁来，许多名人如李淑一、钱钟书父子等皆来过此地，故与湘中蓝田古镇一样被戏称为“小南京”-----近八十年前，我娘早逝，就跟随父亲从渡头塘移居到了桥头河镇塘坳街，居住于复昌隆号油店楼上。此油店是我二姑父易毓湘的一个门面，我父亲为其打工当卖货员。那晚上，父亲带六岁多的我下楼逛街-----啊，从街那头涌来了许多敲锣打鼓的，唱歌跳舞的，还高喊着口号-----这是干什么呢？看了横幅，听了口号，父亲才告知我：“这是庆祝抗日战争胜利！”在街边摊上，父亲还买了一片牛肉干塞进我嘴里，我嚼着香甜的牛肉干，多年后似乎还留有余香！第二年我父亲辞工，到中铺街易氏宗祠旁租上一个铺面，挂牌为“大新南货号”，零卖油、盐、米、碗盏、雨具等生活品；一年后，又转租至湄水岸边的另一铺面，挂牌为"大胜南货号”，一样卖生活用品，还在铺内熬盐卖。那些年我读小学了，每天都要越过离家很近的警察所，越过利涉桥，穿过石湾街，到白茅冲完小去读书；同时，我也认知了许多街上的店铺，如"庆太昌南货号”“广生祥药号”等。民国三十八年（即1949年）春夏之际一天，我背着书包去上学，路过警察所门口时见到许多持枪的出进，偶尔还闻到了枪声；过利涉桥时，我也跟其他同学一样弯着背过桥，生怕有子弹打中自己----那天下午读书回家后，父亲才告知我：上午，我家进来了两位渡头塘的聂姓宗亲，便南粉炒白菜招待了宗亲的吃喝；饭后，两位宗亲借了我家一条板凳说了声“谢谢”便出门了-----下午，那两位宗亲送回板凳，一宗亲就说起了中午的故事：“中午时候，按照聂昭良头领的指示，趁着警察所开饭之际，我们用板凳挡住门口卫兵的枪口，缴了守门卫兵的枪，接着几十个人冲进警察所，警察们还端着饭碗时，就缴获了他们所有的枪支，大约有十五六支枪！”这就是我们聂姓宗亲昭良先生组建三支五团前的第一场起义。于是桥头河街上就到处传言着“解放啦解放啦”的声音！接着，古镇里还开展了“抬故事”“骨牌灯”等民间文艺活动，十多岁的我也参加了。那天在街上，我穿上彩服化妆成关云长形象，被大人扶着登上一张八仙桌，举着木制大刀，由四个大人抬着，和其他许多不同的“抬故事”排列着前行，一起游行庆祝古镇解放。接着，桥头河镇人民政府成立，开展了土改运动。我二姑父家有很多田土，街上有铺面，特别是有一个三、四千平方米面积、有近二十间厅房的大庄园，宽阔的庄院中还有一口天然水井，这就是文马庄。自然，二姑父家被划为工商业地主。我二姑母见诸多财富要被没收而心有不甘，不愿交出而受到批斗，被吊了“半边猪”后才低头-----唯有二姑父易毓湘非常开明，交出全部财富外，还交出了享福多年的文马庄这个大庄园之家-----后来，这文马庄庄园便改造成了镇或区政府之办公场地机关。桥头河镇政府成立后，就为人民主持正义而办事了。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我妈妈坐牢。我妈妈是我后母，因为在那一年虐待、残害我之亲弟弟致死，又用火红铁夹烫伤了我之左手臂；我父亲忍无可忍了，告状至刚成立不久的镇政府，镇政府就将我妈妈关押进了牢房。我记得牢房设在当时的观澜书院右边一间黑房，我父亲要我去送饭时，见到的是男女混关一房。我妈妈关了十天后，被挂了块黑牌子在她胸前，上书“虐待儿童犯”几个黑字，押着从塘坳街游街，再游到中铺街，游街后才放我后母回家----由于我后母恶得“出名”了，大胜南货号生意不好，我父亲只得关了店铺门，领着全家人回家乡渡头塘铜铃村，只得以务农维持生活了------
   小姜老家也是桥头河镇塘坳街的，祖辈皆在这古镇生息。今天，我来古镇首先到他家见到了姜新民先生老朋友，还欣赏了许多火镂剪纸艺术作品。 姜先生是湖南省级非遗项目湘中地域火镂剪纸艺术的传承人，有《丹凤朝阳》《戏剧脸谱》《生肖图》等几十幅作品入展多个展览会，或被国内多个博物、艺术馆收藏。今天我到他家参观了姜先生的工作室，特别是他那个家庭剪纸艺术展览厅，许多辐作品挂贴满墙上，精致、生动、风趣，十分好看----我们观后，小姜就引领我们去逛街观景-----我们游览了塘坳街街心，下了几步石板路，就到了一个石码头上，看到了清澄澄的湄水，利涉桥横亘于湄水之上，河岸边还有好几个石码头。看到这情景，就引起我回忆起七、八十年前-----我记得那时有许多木帆船来往于湄水上，到各个码头来装卸大米、面粉、食盐等货物，木帆船可以直达下游，在渡头塘与涟水相汇合，再直达湘潭、长沙以及洞庭湖中，还可到达长江上下游-----有一次，我还坐上了我伯父的船回过我家乡渡头塘-----离开这个码头沿着湄水岸边往东行走，不远处就到了观澜书院。站在书院门口，可以“观”看到柔情湄水的波“澜”，故名为“观澜书院”。啊，观澜书院如今依然成了学府，只是叫做桥头河中学了！我记得那时我为坐牢的后母送饭时走来书院，起眼一看“观澜书院”的院名，字体端庄，十分耀眼，据说这是我们湘中大名人陶澍当上清朝两江总督时题写的，令我钦佩，后来我还收集了《陶澍十岁题对》等民间故事登载到出版物中，讲那时神童陶澍为桥头河古镇近处的一家榨油坊题写对联“榨响如雷惊动满天星斗 油光似月照亮万里乾坤”，得到其父及多人的赞赏-----；走进书院第一眼就可见到孔夫子的彩色立体像端坐于大厅前----那时，我只瞻仰了一眼，提着饭盒只能走向右边那间关押犯人的牢房----小姜领我们再往东行走，不远处就到了滑石滩岸边，前来观望梯云塔。梯云塔于一百五十年前由桥头河人建造，塔上安装有风铃响着，高高耸立，像巨人一样昂然四望，可见到流淌的湄河水、巍峨的仙女峰、翠绿的蔬菜园、多情的古镇人，可说这是桥头河古镇文明之象征啊！据传说，先烈卢天放曾在这塔边为革命事业而聚会过！我在儿时曾来观赏过！今日再来观望，却变了模样------小姜介绍说，梯云塔在文革中遭毁，这新塔是我们桥头河人集资重建的，还待装修新貌-----下午，小姜当向导、焱儿开车载上我再去游览古镇各处。游到上铺街时，顿时让我回忆起四、五十年前，我的同事即戏剧辅导干部谢、周等先生来到此街上，曾经辅导、排练出了《五女拜寿》《补锅》《打铜锣》《桃源洞》《刘海砍樵》《五更劝夫》等许多花鼓戏，在古镇里演出，还到邻近的湘乡、宁乡、益阳等县市多个舞台上演出。如今，据说桥头河花鼓戏剧团的“老戏骨”还在到处“打花鼓”，依然名声大震，还被确定为娄底市级非遗项目！出了上铺街就望见青草湾了。啊，青草湾！曾是我已经过世的三姑父李题意老人之家乡！我记得在三十多年前也来过青草湾，只是没有去拜访三姑父一家，而是去采访健鱼灵发明者中国科学院院士张信威之胞弟张仁威，写出报告文学《泥脚杆子造鱼药》一文，在中国发明家协会《发明与革新》杂志上公开发表，宣扬古镇的养殖业和农业-----在宽阔的公路上前行，小姜还告知我，如今桥头河修建了新桥，公路四通八达，菜蔬、粮食等运出运进皆是汽车，不久的将来，娄底通用飞机场还将建在这古镇之内-----这时又让我回忆起儿时，那时运出运进货物都是靠湄水河中的“倒划子”，或者是小路上的独轮车！我记得，我还用扁担挑着小箩筐到栗山桥煤矿去买过煤块回家-----不到几分钟，车子就开进了现代农业产业园。举目一望，啊，一排排、一垅垅的蔬菜青葱、碧绿、芳香！再望野外，也真像《桃花源记》中所描述的那样“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我还听说这桥头河农业产业园是湖南省十大蔬菜基地之一，还被纳入了全国农村创新产业园的大名单，真个是名不虚传！我在长沙住了十多年，长沙人都晓得一句俗语“桥头河萝卜不放油，筷子夹起两头流”，可见省城人都可常常吃到桥头河蔬菜。我家就是这样，经常可以收到家乡人寄来的快递，都是萝卜干、酸菜、干辣椒或者生鲜萝卜等；还有一位家乡美女叫湘雅红姐的，我们都认识，原在湖南电视台工作多年，却辞掉“铁饭碗”回乡当起了“农妇”，将桥头河、伏口等地的香辣萝卜、腊八豆、辣酱、紫苏酱等，在省城建立公司，通过”云卖货“畅销至国内外各地，如今网上粉丝竟然达到了一千万以上，年营业额也越过了“亿”字数，湘雅红姐还被选为市人大代表-----车子运行快到石狗滩了！啊，石狗滩也是桥头河古镇之乡村地域，近代还出过好几位文化名人，我皆认识还交往过多年。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石狗滩人颜家龙成为了国内著名书法家，在《湖南日报》和省文艺界等处服务多年；我赴省城参加文艺界聚会，几次与家龙老乡同桌共餐，他还亲笔题写具有乡情味的“涟河”二字给我们家乡，替代涟源《工农兵文艺》之报刊名；那是改革开放初期，摄像机难于买到，我拜托他就给我买了一部，老伴和我就高兴地端着相机到处摄影啦！今天只叹惜家龙老乡已经作古，葬于长沙的万寿园！石狗滩人谭谈是著名作家，近代还担任过湖南省文联主席、全国文联副主席等多个职务，在全国多个报刊上发表过许多小说、散文，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还给我主编的《涟河》赠稿《路-山-水》等多篇散文；21世纪初，谭谈老乡給我出版之谜语书《字林虎踪》题词“猜谜添情趣 测字増智商”予以推荐；十多年前，在我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演唱文辞》新书发布会上，谭谈老乡又来致辞助兴-----前年，谭谈老乡竟然资助家乡曹家村建起了"晚晴书屋"，展示出国内许多文艺家的文艺大作，成为家乡中、老年人幸福的文化娱乐活动中心，涟源市还出版了《晚晴书屋》之新书，传承和宣扬着桥头河的古镇文化及现代文化，让世人大开眼界、大饱眼福------
    游览过桥头河古镇后回到长沙家中，心海里总是惦念着，还增添了诸多感慨，便情不自禁地呼唤：桥头河古镇啊，古镇创新！故事犹存！新景靓丽！我的第二故乡啊，永远惦念您！永远热爱您！永远赞叹您！

附注：我老了，眼花了，本来不想"玩文字游戏”了，但对我第二故乡情深难却，只得又写了上述文字，向我的家乡人以表示心意。文章已在4月16日潇湘晨报上登载了。
作者简介：聂玉文 男 1938年生 湖南涟源人 中共党员 曾为中国曲协会员 湖南曲协理事 湖南灯谜协会顾问 娄底戏曲协会副主席 退休后现居于长沙开福区省广电归心苑t2-404 .电话：13308440756 邮箱：nyw1938102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