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林聶氏衡山四修族谱-1

    衡山聂太翁乐山先生作诫子书今相国桂林陈公抚陕时亟称之吾辈晋谒每举以示法盖巳人录一通铭之座右矣仲子令镇安纂邑志遵公命刻人余谓仍宜照艺文例载名书下俾后有所考云粤东顺德后学梁善长识尔在官不宜数问家事道远鸿稀徒乱人意正以无家信为平安耳尔向家居本少二老习为固然岁时伏腊不甚思念今遣尔妻子赴任未免增一翻怅恋想亦不过一时情绪久后渐就平坦无为过虑山僻知县事简责轻最足钝人志气须时时将此心提醒激发无事寻出有事有事终归无事今服宫年馀民情熟悉正好兴利除害若因地方偏小上司或存宽恕偷安藏拙日成痿痹是为世界木偶人无论将来不克大有所为即何以对此山谷愚民且何以无负师门指授此乃尔下半生事与父母毫为干涉儿孙更勿论也见答黄孝廉札有为报先生春睡熟道人轻撞五更钟句此大不可诗曰夙兴夜寐抚忝尔所生居官者宜晚眠早起头梆赜嗽二梆视事虽无事亦然庶几习惯成性后来猝任繁剧不觉其劳翻为受用长公负文章遭时不偶愤激而谈何必拾其唾馀耶山路崎岖历多虎患涉水尤险因公出门须带壮役持鸟枪夹护不可省钱减从自轻民社之身又不可於途中旅次过行琐责此辈跟随亦有可悯御之以礼抚之以恩二者相需偏倚则害流民在衙供役者亦然杨五殴死四十七待决周三谋杀王三儿增福立斩合计除去五患人咸为尔庆我每思及翻觉壁然李忠定公譬此辈犹痰乘虚火而生火降水升仍化为精痰与精岂二物顷刻变化如此失下无德精而仇痰者皆自吾身生在反身而已此后须设法处置无使数千里外老人魂梦作恶也尔家书展言办过军需并未赔垫此殊可疑湖南州县无不赔垫者况尔初任几户穷民额粮不满二万又适逢荒歉之岁肯於此时加一分恩全活实多兼可不误大件人笑尔迁我心弥喜若云全不赔垫则将取之谁耶尔本曲为此言冀宽我心犹为有说后闻寄尔母舅书内言赔垫多端恐贻父母忧嘱其婉为开劝尔视我为何如人好消息恶消息以善养不以禄养彼闺阁中人能分晰言之况年跻八旬须眉老翁哉此后凡遇上司公文关系地方兴除须设法行之至万不能为而后已大抵自己节省正图为民间兴事非以节省为身家计同一节省其中殊有义利之分如此俸薪须寄回为岁时祭祖用倘有参罚即不必如数寄毋致上欺祖宗且可为办事疏忽戒养廉银两听尔为地方使用通邑仅得二社目前即须谋增建穷戚友亦不宜恝然江西祠堂族谱告成应帮助梓费族老向受陈大中丞厚恩求得数言弁简我知万不能致已将戊辰年批尔廪语庄录付去欲其刻人编端尔其念哉若将来有负期望无面目人祠堂矣京师乡老重修会馆此是义举既有札通知须量力应答年谊中曾有以诗句送赠者须有以报之如一时不能不防迟致切不可以空札告穷苦此最是习气。惹人厌骂且非诚心待人之道往省见上司有必需衣服须如式制就矫情示俭实非中道知州去知府尚远然既属直隶州即当以知府相待须小心敬奉又不可违道干求尽所当为而已凡人见得尽所当为四字则无处不可行官厅聚会更属是非之场大县遇小县未免骄气彼自器小与我何预然切不可以小县傲之又不可存鄙薄心须如弟之待兄如庶子之待嫡子如乡里人上街事事请教街上人可否在我斟酌诚能感人谦则受益古今不易之理也官厅子内不可自立崖岸与人不和又不可随人嬉笑须澄心静坐思着地方事务若有要件更须记清源委以便传呼对答山城不得良幕自办未为不可但须事事留心功过有所考验更须就做错处触类旁通渐觉过少乃有进步偶有微功益须加勉不可怀欢喜心阻人志气瓦雀虽小肝胆周全此虽俗语殊为亲切镇安向来囹圄空虚尔到任后颇多禁犯但须如法处治不可怀怒恨心寒暑病痛亦宜加恤我虽非官医每人禁视囚病痛给以药物十馀年来父母官因尔通籍不便延我人禁视病然我自乐为之尔母亦亲手作丸药近来益以此为事尔体此意自宜於牢狱尽心山中地广人稀责令垦荒原属要着但须不时奖劝切不可差役巡查如属己业不可强唤遽行报官有愿领执照者即时给付不可使书吏梢索银钱日积月累以图功效秀才文理晦塞耐烦开导略可取即加奖劝又当出以诚心庄语不可杂一毫戏嫚此二事皆难一时见功须从容为之不可始劝终倦我最爱雷先生与尔书云种子播地自有发生尔在镇安正播种子时但须播以嘉种俟将来发生耳知县是亲民官小邑知县更好亲民做得一事民间就沾一事之惠易感恩古有小邑知县实心为民造福一两件事竟血食千百年土人或呼为某郎某官人某相公视彼高位显秩去来若途人者何如哉蒲地罗明府名文思者查乡会年谱都无其人在省契合且多劝勉此最难得宜相处在师友间然不可以此望之人人尔性狷介吾不虑其不亲贤虑过以贤望人也州县中闻亦有曾系中丞公加意者卒圭白简可见大人爱憎至公无私尔蒙格外勉望吾既喜复忧尔能自忧即吾之喜也曾子云莅官不敬非孝我老矣因尔作官益信此言尔母步艰断难远涉彼虽继母育尔如生见尔妻子赴任强为欢送又时以好语慰我然枕席有涕泣处糠糟之妇布裙荆钗安之若素不致累尔万水千山来此穷乡情殊可念尔当相待以礼凡有不及须以情恕官场面孔豪不宜施镇安僻陋尔子不致染公子习气吾无他虑公馀宜课以读书尔亦藉此得与典籍相近二希堂文集寄阅张龙湖集暂不寄律文精奥须字字研究中庸所谓宪章即此也讵得以法家者言忽过护送人等嘱令到即回家勿听久留署闻尔士民时时念我足见风俗淳古我身健尚能复来得睹地方起色为乐馀言尔妻自悉不暇谈桂林陈公抚陕时批先君子此书凡三番初云布衣也表里雪亮总由根底深厚人情物理无不洞析人微安得如斯人者出为民福既云临潼旅次阅镇志再绎此书理足词挚何其真切有味也直可为居官龟鉴不仅庭训可传已也最后云祗此一篇抵过著书数十卷爱乐圈注用广谷诒男焘谨述
                                 乐山公《诫子书》点释 后记
    尔（！）在官，不宜数问家事，道远鸿「2稀，徒（3)乱人意，正以无家信为平安耳。尔向家居本少，二老习为固然，岁时伏腊④,不甚思念，今遣（尔妻子赴任，未免增一番怅恋（⑥,想亦不过一时情绪，久后渐就平坦，无为过虑（⑦.山僻知县，事简责轻，最足钝人
志气（8),须时时将此心提醒激发，无事寻出有事，有事终归无事。今服官年余（⑨,民情熟悉，正好兴利除害。若因地方偏小，上司或存宽恕，偷安藏拙，日成痿痹（10),是为世界木偶人，无论将来不克（11）大有所为，即何以对此山谷愚民？且何以无负师们指授？此乃尔下半生事，与父母毫无干涉，儿孙更勿论也。见答黄孝廉札，有『为报先生春睡熟，道人轻撞五更钟』句，此大不可。《诗》曰：『夙兴夜寐（12），无忝（13)尔所生』，居官者宜晚眠早起，头梆漱（14），二梆视事（18），虽无事亦然，庶几（15）习惯成性，后来猝任繁剧（16），不觉其劳，翻为受用。长公负文章（17），遭时不偶（18），激愤而谈，何必拾其唾馀耶？山路崎驱，历多虎患，涉水尤险，因公出门，须多带壮役，持鸟枪夹护，不可省钱简从（18），自轻民社之身。又不可于途中旅次过行琐责，此辈跟随，亦有可悯，御之以礼，抚之以恩，二者相需偏倚则害。流民（19）在衙供役者亦然。杨五殴死四十七待决，周三谋杀王三儿增福立斩，合计除去五患，人咸（20)为尔庆。我每思及，翻（21)觉蹙然（22）。李忠定公譬此辈（23），犹痰乘虚火而生，火降水升，仍化为精，痰与精，岂二物而顷刻变化？如此，天下无德精而仇痰者（24）皆自吾身生，在反身而已（25).此后须设法处置，无使数千里外老人魂梦作恶也。尔家书屡言办过军需，并未赔垫，此殊（26）可疑。湖南州县无不赔垫者，况尔初任，几户穷民，额粮不满二万，又适逢荒歉之岁，肯于此时加一分恩，全活实多，兼可不误大计，人笑尔迂（27）,我心弥喜（28).若云全不赔垫，则将取之谁耶？尔本曲为此言，冀（29)宽我心，犹为有说，后闻寄尔母舅书内，言赔垫多端，恐贻（30)父母忧，嘱其婉为开劝。尔视我为何如人？好消息，恶消息，以善养，不以禄养。彼闺阁中人，能分晰言之？况年跻（31)八旬，须眉（32)老翁哉！此后凡遇上司公文，关系地方兴除，须设法行之，至万不能为而后已。大抵自己节省，正图为民间兴事，非以节省为身家计，同一节省，其中殊有义利之分如此。俸薪须寄回，为岁时祭祖用。倘有参罚（33),即不必如数寄，毋（34)致上欺祖宗，且可为办事疏忽戒。养廉银雨，听尔为地方使用。通邑仅得二社（35),目前即须谋增建。穷戚友亦不宜恝然（36).江西祠堂族谱告成，应帮助梓费（37）。族老向受陈大中丞厚恩，求得数言弁简（38),我知万不能致，已将戊辰年批尔秉语（39),庄录（40）付去，欲其刻人编端（41),尔其念（42）哉？若将来有负期望，无面目人祠堂矣！京师乡老重修会馆，此是义举。既有札通知，须量力应答。年谊中曾有以诗句赠送者，须有以报之，如一时不能，不妨迟致；切不可以空札告穷苦，此最是习气，惹人厌骂，且非诚心待人之道。往省见上司，有必需衣服，须如式制就，矫情示俭，实非中道。知州去知府尚远，然既属直隶州，即当以知府相待，须小心敬奉，又不可违道干求，尽所当为而已。凡人见得『尽其当为』四字，则无处不可行。官厅聚会，更属是非之场。大县遇小
县，未免骄气，彼自器小，与我何预？然切不可以小县傲之，又不可存鄙薄心，须如弟之待兄，如庶子待嫡子，如乡里人上街，事事请教街上人，可否在我斟酌。诚能感人，谦则受益，古今不易之理也。官厅子内，不可自立崖岸（43),与人不和，又不可随人嬉笑。须澄心静坐，思著地方务。若有要件，更须记清原委，以便传呼对答。山城不得良幕，自办未为不可，但须事事留心，功过有所考验，更须将做错处触类旁通，渐觉过少，乃有进步。偶有微功，益须加勉，不可怀欢喜心，阻人志气。『瓦雀虽小，肝胆周全』，此虽俗语，殊为亲切。镇安向来囹图（44)空虚，尔到任后颇多禁犯，但须如法处治，不可怀怒恨心，寒暑病痛，亦宜加恤。我虽非官医，每人禁视囚病痛，给以药物。十余年来，父母官因尔通籍（45),不便延我人禁视病，然我自乐为之；尔母亦亲手作丸药，近来益以此为事。尔体此意，自宜于牢狱尽心。山中地广人稀，责令垦荒，原属要着，但须不时奖励，切不可差役巡查。如属己业（46），不可强唤。遽（47）行报官，有愿领执照者，即时给付，不可使书吏指索银钱（48).日积月累，以图功效。秀才文理晦塞，耐烦开导，略可取，即加奖励；又当出以诚心庄语，不可杂一毫戏（49).此二事皆难一时见功，须从容为之，不可始勤终倦。我最爱雷先生与尔书云：『种子播地，自有发生。」尔在镇安，正播种子时，但须播以嘉种，俟奖来发生耳。知县是亲民官，小邑知县更好亲民。做得一事，民间就沾一事之惠，尤易感恩。古有
小邑知县，实心为民，造福一两件事，竟血食（50)千百年。土人或呼为某郎、某官人、某相公，视彼高位显秩（51),去来若途人（52)者，何如哉！蒲地罗明府名文思者，查乡会年谱，都无其人，在省契合（53）,且多劝勉，此最难得。宜相处在师友间，然不可以此望之人人。尔性狷介（54),吾不虑其不亲贤，虑过以贤望人也。州县中，闻亦有曾系中丞公加意者，卒白简（55）,可见大人爱憎，至公无私，尔蒙格外勉望，吾既喜复忧，尔能自忧，即吾之喜也。曾子云：『莅官不敬非孝。』我老矣，因尔做官，益信此言。尔母步艰，断难远涉，彼虽继母，育尔如生，见尔妻子赴任，强为欢送，又时以好语慰我，然枕席有涕泣处。糟糠之妻，布裙荆钗，安之若素，不致累尔，万水千山，来此穷乡，情殊可念，尔当相待以礼，凡有不及，须以情恕，官场面孔，毫不宜施。镇安僻陋，尔子不致染公子习气，吾无他虑。公余宜课以读书，尔亦籍此得与典籍相近。《二希堂文集》（56)寄阅，《张龙湖集》（57)暂不寄，律文精奥，须字字研究，（中庸》所谓宪章，即此也，讵得（58）以法家者言忽过。护送人等，嘱令到即回家，勿听久留署。闻尔士民，时时念我，足见风俗谆古。我身健尚能复来，得睹（59）地方起色为乐。余言尔妻自悉，不暇谈（60)
注释
（1)尔：你
（2)鸿：书信
（3)徒：只，仅仅。
（4)岁时伏膳：皆为祀名，指岁祭、时祭、伏祭、腊祭。伏，夏天花的伏日。腊，冬天的日。
（5)遣:送。
（6)帐恋：怅，怅，不如意。恋，想念，不忍分离。
（7)无为过虑：不要为此过于担忧。
（8)钝人志气：钝，迟钝，此处引申为消磨。整句的意思为「消磨人的志气」。
（9)服官：服，做，担任。
（10）痿痹：皆病名。引申为麻木。
（11)克：能；限定。
（12)夙兴夜寐：，音，素。早起晚睡。
（13）忝（天）辱
 (14)靧漱：洗脸漱口。视事：办公。
（15)庶几：近，不多。
（16)猝:突然，出乎意外。剧：繁
（17)负：具有，享有。例，久负盛名。
（18)偶（动词）：。简从：减少随从
（19)流民：流，古代刑，流放罪人于远地。清政令犯流罪者习艺或服役。
（20)咸：都。
（21)翻:反而。
（22）蹙然：然促不安。
（23）譬此辈：譬；比喻。此辈，这些人。